谈谈我对自家女儿常见病的治疗与护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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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言：医院原则上不接诊儿童。女儿马上七岁了，谈这个问题，是对她成长的记录。我也想让读者明白，传统中医对常见小儿疾病的治疗，有其优势。在治疗过程中存在的困惑、焦虑、难处，以及与孩子一同经受病痛的经历，是人人都会面对的，希望对本文的阅读，能够对各位家长有所启发与帮助。

最初，我治疗儿科病的信心，完全是来自家父的指导与鼓励。我治疗小儿常见病如咳嗽、泄泻、发热、湿疹的最初经验，是从对女儿的诊治中一步步积累得到的。

一、第一次给女儿针灸、喂药

记得女儿在不足10个月大的时候，有一段时间泄泻。当时我的临床经验十分欠缺，就打电话请教身在老家的父亲，家父问了指纹、大便形质等情况，告诉我给孩子服参苓白术散，针腹四针与长强。我当时很为难，社区里面给成年人针刺虽然经常做，但是给这么大点的小孩子针刺，是从未有过的事。我爱人与岳母，都不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挨针。另外，家父特意告知，要参苓白术散，不能以中成药颗粒代替，当时也没有粉碎药材的工具。父亲在老家，常常接诊儿科病患，对这种儿科治疗熟门熟路，说三天下来必好，但我当时不敢、也不忍心扎自己的孩子。

岳母一直在耳边唠叨，孩子这么拉，都瘦了，你要带她去看的啊（她那时一直觉得我重男轻女，生怕我虐待了她的外孙女）。医院看儿科急诊，粪常规及血常规均正常，开了点益生菌和蒙脱石散就回来了，吃了无效。后来听同事医院中医儿科孔医生小儿推拿手艺很好，于是往诊。孔医生是我南京中医药大学校友，非常耐心的为我女儿诊治，捏脊、运板门。因为我们就诊不便，于是孔医生还耐心的教了我小儿推拿的手法，让我回家给孩子用。当天女儿泄泻有所好转，但我没有小儿推拿的基础，掌握不了推拿的火候与程度，女儿又不配合推拿治疗，后来仍泄泻不止。换尿布时，看着女儿的红屁股，肛周因为泄泻次数多，水肿发红，我心里觉得很窝囊。

我向爱人和岳母说，这样不是办法，不如试试父亲的方法，针刺时小心些，不会造成损伤。于是上网买了粉碎机，配齐了中药材，打粉完毕后，开始治疗。喂中药散剂，十分方便，以小勺子装3克药散，加入几滴温开水，筷子头搅拌后，往孩子嘴里一送，她吧砸吧砸就咽下去了，再来几勺温开水送一下，就成功了。仰卧针腹，俯卧针长强，小孩子不懂，故而不怕。针刺的时候，她是不哭的，快速针刺出针后，哭声就来了。这时妈妈抱起来哄一哄，吃口奶，也就不闹了。经过第一次的治疗与观察，后面我再针就心里有数，三天下来，果然泄泻就停止了。经此之后，妻子、尤其是岳母，信服了中医的疗效，之后不再阻挠，并且配合我对女儿的治疗。

饮食上面的控制，奶粉冲的稀一点，减掉三分之一的奶量，尤其夜间。两顿奶之间，喂一点煮苹果水，尽量减轻胃肠道的负担，使孩子的胃肠能够得到休息。按父亲的说法，就是“饿她两天，不要紧”。

上幼儿园之前，还有过两次腹泻，也是同样的方法，都在三天内痊愈。

二、普通感冒发热

女儿三岁前我家里常备参苓白术散（小儿泄泻）、六一散（夏天带尿不湿红屁股、痱子）、午时茶（外感偏寒）与小柴胡（外感偏热），一般都相安无事。只有一次夏天里，女儿外面玩受了寒，回家又吃的多了，晚上发热特重，腋温39度多，服了午时茶与小柴胡，不出汗，女儿不舒服哭闹。我那时经验不足，镇不住场子，拗不过妻子去买了美林，喝了就出汗，热度退下来了，但一个多小时之后，汗劲儿过去了，孩子身上又烫的不得了，腋温40度。后来她们也不敢再给用美林了，仍旧午时茶加小柴胡，睡几个小时，醒了就喂。如此到了第二天清晨，出了一身汗，解了一次酸臭的大便，热度算是下来了。之后又服了一天药，晚上没有反复，我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来。

高热的情况下，孩子会烦躁，但如果神志清楚，精神尚可，又无咳喘、剧烈吐泻等兼证，一般都是疾病与正气的相持阶段，此时只要沉住气，频频服中药，在药证相符的情况下，一般都能顺利退热。但相持的阶段，十分考验家长定力。

发热的护理。

如果孩子不是叫热，或吃寒凉舒适，我都不主张用冰袋。临床观察下来，大部分孩子的发热，从病因上来说，多是寒证，夹食积，这种情况下不宜用寒凉，因寒凉伤正气。即使是时疫（我后面会讲到女儿腮腺炎、水痘、疱疹性咽峡炎时的发热，也未用过冰袋或冰冰帖），没有热的表现，也不推荐用冰袋。现代中医的教育，似乎体温高就是温病，我的临床观察正好相反。我看妈妈们的朋友圈，孩子发热的照片，十个有十个用冰冰帖，我认为大多数都是错误的。实际上不是大量丧失津液的情况、又或者小儿体质特别弱禀赋特别不足的情况，一般不大会出现高热抽搐、惊厥的情况。

不要轻易使用冰袋、冰冰帖，这一点非常重要。

在孩子发热的情况下，我主张不要给他们洗澡。洗澡后，很多孩子会体温升高，河南话讲叫“还（huan）风”。一般发热病的治疗，疗程在三天内。小孩子在家里关三天不洗澡，即使是夏天，也脏不到哪里去。另外刚退热的情况下，我也不赞成立即洗澡，总要观察一天不反复后，再洗。

孩子体感不觉得冷，不要捂汗。有人问，小孩不懂，我怎么知道他是热是冷？我的经验是一定要细心的观察。如果他感觉冷，毫毛耸立、鸡皮疙瘩、发抖，喜欢钻在被子里，有些孩子也会说“妈妈，我冷”，这些就是寒的情况，此时可以穿多点、盖厚点。如果他觉得热，踢被子、口干口渴咕咚咚喝水，出汗，叫热，那就不能捂。其实家长只要不慌张，细心的观察，都能察觉出端倪。夏天上海天气很热，感冒发热，孩子体感不觉怎么冷的话，可以开空调，我一般调28℃，风不要对着吹。如果孩子叫冷，自然可以不开。夏天发热，不主张捂汗，怕孩子体液丢失太多，出现变证，情愿退热的疗程稍微长一点，适量适时的补充水分（可以喝热的加水的橙汁，以及前面说的苹果汁）。

发热期间的饮食，宜清淡。女儿发热咳嗽期间，我一向是“虐待”她的，只有稀饭，口淡了最多酸汤烂面（清水下面条，顶多来几根菜叶子，煮的烂烂的，加点盐，加点醋）。实际上孩子发热，大多数胃口不好，此时不要强加营养。一场病下来，好像看着瘦了，病好了吃两顿，脸就又圆回来了。还是那句话，“饿她两天，不要紧”。发热期间，什么零食、大餐、饮料（实际上平时这些也应少吃），甚至水果，都与她无缘。

很多家长带孩子出去旅行，孩子总是发热。我带孩子出去玩，她很少会发热。我的最大法宝，是出去玩时，一定让她少吃，吃到平时的七分。当然，午时茶与小柴胡也是常备。一旦有受寒表现，鼻子有点塞了，立即午时茶。一天玩下来累的狠了，或是汗出的多了，就是小柴胡。

女儿5岁之前的发热，我一般都是在家关两到三天，即使一天就热退，也要在家观察一天，再放她回幼儿园。

带孩子，我一向佛系。我始终认定，身体是最大的本钱，孩子的健康成长才是最重要的。小儿的外感发热，是有很多变化的，而且变化是非常快的，护理与治疗，要十分小心的对待，不当回事，如果因护理不当、休息不足，出现重症肺炎、哮喘、病毒性心肌炎等，病入脏腑，即使治好，也留慢性病的根子，此时追悔莫及。

三、第一次给女儿吃煎药

第一次给女儿吃煎药，大概是她三岁时，那时她还没进幼儿园。起病如何我记不清楚了，当时症状是发热，咳嗽，鼻流清涕，咳的厉害会吐，吐出的是口水样清稀的液体，夹杂泡沫，不出汗，晚上时呼吸有轻微的哮鸣音，指纹滞。这时家里的午时茶、小柴胡，就没有用武之地了。当机立断，开了小青龙汤。熬好了自己尝了一口，直打哆嗦，虽然不苦，但是酸、涩、辣，难喝极了。第一次喂药，她闻到味道就皱眉头，怎么肯喝？

岳母帮我抱住孩子，两腿夹住她的腿，两手抓住她的两只手，我爱人固定住头，我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灌，女儿紧紧闭着嘴，撬开了灌进去，她再吐出来。怎么办？我把一勺药灌女儿嘴里，勺子不拿出来，岳母倾斜下身体，让药留到口腔后部，待她喉头动下，药咽进去了，再把勺子拿出来（幅度、深度要把握，当心呛）。吃药半小时后，女儿吐了，吐的有当晚的晚饭、刚喂的药，还有很多清水痰涎，当晚咳嗽就好转很多，哮鸣音也消失了。如此这般，吃了三天的药，孩子好了，三个大人疲惫不堪。

小孩子喝中药，自然是痛苦的。孩子痛苦，家长疲惫。但是，医院、急诊，排队、抽血、拍片、吊水，这点苦难也就不算什么了。为了孩子好，让她受点苦又怎样？什么时候应该呵护，什么时候应该强硬，家长要有思考。

中医的内治法，从本质上来说就是汗吐下。小儿的呼吸系统、消化系统都未完全发育，服药后的反应，会有呕吐的情况。尤其咳嗽痰多时，服用中药后会出现涌吐痰涎的现象，此时无需害怕，因为这是疾病向愈的表现。

四、第一次长期吃中药

女儿出生，就有奶癣，涂香油涂好了。后来腿部一直有瘙痒，干性的过敏性皮炎，涂点尿素与可的松，能够勉强控制。我因为前次喂药她剧烈挣扎的情况，一直不能下定决心给她治疗。但这种病症，到幼儿园前的托班时，突然加重了。记得是冬天，女儿双臂、双腿、前胸后背肚子，摸起来全是粗糙的触感，晚上睡觉必须让人帮她抚摸皮肤，才能睡着，有时夜里会痒醒，动来动去的在那里蹭。

实在是不能耽误下去了，我下定决心要与她纠缠到底。根据她的病情，我开具了麻黄类方剂，与岳母一起，强行灌药。第一周，似乎有一点效果，但发作起来，仍是剧烈的痒感。我的妻子受不了孩子哭闹的压力，在吃药一事上有些微词，但是看到孩子夜间痛苦的样子，仍然咬牙坚持了下来。如此苦恼的喂药一月，孩子终于可以安稳的睡觉，抓挠的情况也少的多了。又吃了一个月左右，皮肤基本恢复了光洁。我与岳母也是筋疲力尽。但是看着女儿的小糙皮逐渐变的光滑，我们都觉得这点辛苦与烦恼，是值得的。

之后的服药，就是断断续续的，一有发病的苗头，就服药三五天。之后，符合女儿体质的中药材，制成了颗粒剂，就更加的及时与方便。

治疗皮肤病，周期会比较长，家长一定要有耐心。长期服药的情况下，一定要给孩子忌口。要说的是，甜食吃的多，有些孩子瘙痒也会加重，不单是发物会如此。疾病控制的情况下，可以常备几付中药，或几天量的颗粒剂。我女儿有时晚上有些瘙痒感，立即服用一包颗粒，一般都不会发作。我一直强调看病要早，就是这个道理。

三岁的孩子，服用麻黄类汤剂两个月，小便常规未见异常。停药也没有像有些医生说的那样会上瘾，好像毒品样有戒断反应。所以，怎么说呢，在病证相符的情况下，似乎中草药副作用出现的概率会很低吧。

五、疑似腮腺炎的治疗

女儿上幼儿园小班、中班那两年，比较多灾多难。

有一天晚上回家，说吃东西牙痛，我让她指给我看，是左侧腮腺的位置，两侧触诊比较，左边大些，一按就痛，张嘴看去，左侧腮腺出口有白点。此时他们班上有两个小朋友腮腺炎发作，我于是考虑是腮腺炎。我没有治过腮腺炎，打电话请教父亲，指示外敷加内服。正好家中备了些银翘散的药粉，于是轻煎服了。岳母的朋友，带着她到外面采来了新鲜的蒲公英。回家捣碎了就给敷上，当晚早早的睡了。第二天在家观察，仍是服用银翘散，晚上回来再看，已经不痛了，也没有肿大起来，口腔内看去也全无异常，保险起见又用了两天，观察下来没什么，就放她去上学了。

我从中得到的经验是，急性病，一定要及时干预，不能嫌麻烦。如果没有药材，第二天再行处理，可能得不到这样的疗效。当然，生病期间，在家仍然是清淡饮食。

六、疱疹性咽峡炎

好像是小班下学期前，在托班里发现的。晚上下班回家一看，咽喉壁都是小白点，但她也不叫痛，吞咽正常，胃口差，腋温38.5℃，不觉得冷，跟我说身上酸痛。我家里备的有常用草药，立即捡了一付柴胡桂枝汤煎服，服药后安睡，第二天即热退，症状消失。第三天再看，咽喉部的白点也没有了。于是她在家愉快的玩了几天，去上学了。

此时的女儿，对于中药煎剂，已是身经百战，也能够明白喝药是为她好，经过小青龙汤的几次洗礼之后，好像喝其他中药，也不那么痛苦了。

我从中得到的经验，仍然是有病早治。所以我常说，大众觉得中医是调理，往往耽误了时间后再来，错过了治疗的时机，那就只能是慢慢“调理”了。饮食仍然是清淡，避免咽喉的刺激。很多人喜欢用温病方子来治，但我要说的是，伤寒是一样管用的，无论这里是不是上海，有这样的证就可以对应这样的方。实践的经验告诉我，温病的药，放在伤寒的框架里去加味，可以兼容，一样好使。

七、水痘

上中班的时候，4月时分，班上有几个小朋友得水痘，我女儿也中招了。当时情况是：口唇起疱疹，面颊、耳后、腹部、背部有小红疹凸起，头晕，无寒热，无咽痛，口中和，二便平，舌尖红苔白略腻。腹诊：脐周按压有酸痛感。当天上午发现，我中午回家看诊，及时投与小柴胡汤加味，当天疹子未再增加，五付药中疱疹与疹子逐渐退去。之后就是照例在家休养玩耍，等待复课。

及时的治疗，水痘似乎也不怕。但是，及时的治疗，很多家庭做不到。早上开出去的方子，晚上才开始吃的很多。普通感冒一般问题不大，流行性感冒、传染病，有时就耽误了。

八、与女儿一同成长

每每在我瞻前顾后之时，父亲总在电话中怪我读书不精，临证不勤，做不到胆大心细，故而不能疗君亲之疾，累得他的宝贝孙女受疾病之苦。于是我只好带着羞愧之心继续苦读，并在实践中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。

在女儿的成长过程中，我也在父亲的指导下一步步成长，为孩子的健康保驾护航。引《伤寒论序》中一段作结，告诫自己，作为医者，应不忘初心，牢记使命。

“余每览越人入虢之诊，望齐侯之色，未尝不慨然叹其才秀也。怪当今居世之士，曾不留神医药，精究方术，上以疗君亲之疾，下以救贫贱之厄，中以保身长全，以养其生，但竞逐荣势，企踵权豪，孜孜汲汲，惟名利是务，崇饰其末，忽弃其本，华其外而悴其内，皮之不存，毛将安附焉。卒然遭邪风之气，婴非常之疾，患及祸至，而方震慄，降志屈节，钦望巫祝，告穷归天，束手受败，赉百年之寿命，持至贵之重器，委付凡医，恣其所措，咄嗟呜呼！厥身以毙，神明消灭，变为异物，幽潜重泉，徒为啼泣。痛夫！举世昏迷，莫能觉悟，不惜其命，若是轻生，彼何荣势之云哉！而进不能爱人知人，退不能痛身知已，遇灾值祸，身居厄地，蒙蒙昧昧，蠢若游魂。哀乎！趋世之士，弛竞浮华，不固根本，忘驱徇物，危若冰谷，至于是也。”